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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叫啥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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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京城趕到江州總共需要將近一天的時間,哪怕是汗血寶馬不眠不休地行路,等到顧祁進了江州城之後,也已是夜幕低垂。

城門口有嚴兵把守,進出的人一個一個排成長列接受檢查,顧祁踏入城門,有守城的侍衛兇神惡煞地沖他吼道,“站住,把頭擡起來,”

顧祁淡淡地看他一眼,身後的蕭徹換了身衣服,左臂上也綁上了繃帶,眼看著就要站出來喝斥那名侍衛。顧祁伸手止住了他,只依言站定,任由那侍衛看了個清楚,然後才被放行。

那侍衛接著去檢查下一個人,豈料竟發現尾隨顧祁身後的竟然有三百精騎,黑壓壓的一片,把城門堵了個嚴嚴實實。他一驚,忙回過頭去:“你,你是何人?”

豈料顧祁壓根沒有搭理他,只翻身上馬,與身側的蕭徹一同往城內奔去。

精騎護衛隊長從腰間亮出了玉牌,那侍衛腳下一軟,驟然明白了方才那人是誰……玉牌上明明白白刻著一個龍飛鳳舞的宣字,那是素來只有儲君和帝王才擁有的鋼鐵之軍,個個都是死士。

幾乎不受任何阻礙的,軍隊無聲無息地進了城,尾隨顧祁之後,訓練有素地跟了上去。

顧祁在腦子裏清楚地勾勒出江州城的重要建築地理位置,一如出宮前將凈雲寺附近的地理位置想個透徹一樣,這些是身為儲君的他自小就要習得的知識:譬如宣朝土地之上每一座山川每一條河流的走向,譬如每一個地區和其官衙所在。

他幾乎毫不費力地確認出了官府的方向,策馬朝著知府大人的所在地從容而去。

蕭徹輕而易舉跟上了他的想法,不必多說,在抵達官府門口時已然開口道:“江州知府黃顒其,宣朝十三年科舉中第,同進士出身,如今已在江州任知府十年有餘。”

顧祁翻身下馬,神情緊繃地跨上幾級石階,親自叩響了門環。

已過了白日的升堂時間,府門禁閉,裏面守門的小廝罵罵咧咧地開了門:“誰呀誰呀,大晚上的敲什麽門!”

他把門打開,卻只看見兩個威儀嚴肅的男子站在門口,相貌堂堂,氣度非凡,於是聲音稍微客氣了些:“兩位公子,不好意思,今日報官審案的時辰已經到了,知府大人回府休息了,兩位若是有要緊事,不如明日再來吧。”

說完就急著關門。

這時候,顧祁忽然伸手輕輕地按在門上,那小廝竟發現不管自己怎麽使力,門都紋絲不動。呀,邪了門兒了!他慌慌張張地喊道:“你這人,都跟你說了大人不在,你在這兒跟我添堵也沒用啊!”

“黃顒其住在何處,你帶我去。”他說得斬釘截鐵,眼神沈靜地看著那小廝,後者卻被這樣的目光震得渾身一顫。

“行,行,我帶你去……”

******

黃顒其正在府中愁眉苦臉地來回踱步,昨日主公突襲祈福的車隊時,明明是要當場刺殺了太子妃,卻不知為何昨天夜裏忽然變卦,打算將其先留在府裏,第二日再帶走。可未曾料到就是這麽一變卦,太子妃和那姓秦的竟然察覺了哪裏不對勁,連夜一塊兒跑了。

婢女遞來茶水,他不耐煩地揮手,想一把將那茶盞給摔在地上,可中途意識到那茶盞是他珍藏多年的古董,於是硬生生地轉了個方向,變成了一個華麗的甩袖:“滾!”

黃夫人自己不敢來勸他,便吩咐二姨娘來勸,夫人有令,二姨娘不敢不從,只得膽戰心驚地走進大廳,叫了聲:“老爺……”

“滾!”更暴躁的吼聲響起,“這都什麽節骨眼了?我心煩至此,你居然還有閑情逸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最後,門外的小廝戰戰兢兢地進了大廳,撲通一聲先跪在地上:“老爺,門外有兩個年輕公子哥求見,說是——”

“滾!全都給我滾!沒找到人之前,我誰也不想見!”

他暴躁的是那一個弱女子帶著一個身負重傷的人能逃到哪裏去,主公派出了無數人在城中搜尋,他也以獄中重犯逃出囹圄為由,命手下的人挨家挨戶去搜,竟都沒有查出個所以然來。

那小廝趕緊爬起來,忙不疊就要出去報信,豈料兩個原本等在門外的人不知何時已經走進了院子,其中一人以低沈潺緩的嗓音緩緩道出一句:“不知黃大人要找的是何人?可否先緩上一緩,替我找到我的太子妃?”

一句話驚得屋裏的黃顒其渾身一顫,隨即不可置信地擡頭看過來,當下心一涼,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下官,下官參見太子殿下!”

他戰戰兢兢地跪在那裏,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快被人抽走,而那雙玄色鑲銀邊的長靴從容不迫地來到他面前,靴子的主人略微詫異地問他:“黃大人何故行此大禮?”

在朝官員見到當權者,一般拱手作揖便好,除非是受到封賞,否則無須行跪拜之禮。

眼下黃顒其被嚇得不輕,心神甫定,待到爬起來之後,方覺不妥,於是一邊擦汗,一邊說:“下官乃是江州一小小的地方官,見到太子殿下實在太激動,因此……叫殿下見笑了。只是殿下忽然蒞臨江州,不知所為何事?”

顧祁心下一沈,既然他會如此發問,那楚顏必定沒有來過此地了。本來他想著江州是離凈雲寺最近的一座城了,若是秦遠山在,一定會帶楚顏先趕來此地,然後再求助官府向朝廷報信,可眼下……

也不一定,也許他們確實來了江州,只不過沒有來得及趕到黃顒其這裏。

他開門見山地問:“方才進城時,我看見城門口有嚴兵把守,可是江州出了什麽事?”

黃顒其一驚,忙道:“殿下贖罪,是下官失職,不慎讓一名關押在地牢的重犯逃出了獄中,怕那犯人出了城去,危害其他地方的百姓,因此才出此下策……定是守門的那些個沒長眼的人有眼無珠,不知是太子殿下來了江州,所以開罪了您,下官——”

顧 祁輕輕擡手示意他噤聲,這些陳詞濫調沒必要繼續聽下去:“太子妃在祈福回宮的路上遇刺,禦史大夫秦遠山帶她逃出重圍,而離凈雲寺最近的便是江州,因此我猜 想她現在就身處江州城內。”他聲音一頓,幹脆利落地下命令,“還請大人把能調動的人馬都調動出來,務必在最短時間內協助我找到太子妃和秦大人。”

黃顒其連連應聲,立馬下去寫公文,又吩咐下人好好伺候太子爺,斟茶倒水,殷情有加。只可惜太子爺眼下沒心思喝水,緊皺的眉頭時刻表明內心正處於苦大仇深的狀態之中。

書房之內,黃顒其字跡潦草地把太子已至江州之事寫了張便箋,然後吩咐隨從從後門帶出去,交給城中某酒樓的算賬先生。這才又深吸一口氣,開始寫公文。

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在他可以明目張膽地派人大肆搜尋太子妃的下落,壞在若是太子在現場,恐怕就功虧一簣了。無論如何,希望主公的人馬可以搶先一步找到太子妃,先下手為強。

不管太子妃對主公來說有多大用處,到了眼下這種關鍵時刻,恐怕最好的方式都是直接殺了一了百了。

******

“秦遠山?秦遠山?”楚顏神色緊張地出聲試探,卻見那個面色蒼白的人緩緩地睜開了眼,意識朦朧地應了一聲。

還好,還好沒死。

她松口氣,警惕地看著窗外又一次黑下去的日暮:“不知道蕭徹和靜舒有沒有事,是否已經平安到了京城,把我們遇刺的事情告訴了殿下……”

昨夜帶著秦遠山逃了出來,她心知第二日天一亮,黃顒其發現他們逃跑後,一定會派人前來追捕,彼時整個江州城都是他的天下,甕中捉鱉豈非容易至極?

牙一咬,她索性帶著秦遠山往城中最繁華的地段走去,冷冷清清的街上看不見幾個人影,而當她的目光落在路邊那個城隍廟的牌匾上時,猛然一亮。她回過頭去,卻也從秦遠山的眼裏看見了同樣的光彩。

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倒不如就在這顯眼的地方,生機也許來得大一些。

楚顏扶著秦遠山進了寺廟,秦遠山勉力支持著,讓楚顏松開了他,然後溫和地向守夜的小師傅說,自己和楚顏是外地來的,今夜盤纏用盡,無處歇息,希望能在廟裏尋到一處可供居住的地方。

出家人慈悲為懷,這種請求自然是小意思,小師傅遲疑著問兩人:“是要一間房還是兩間房呢?”

秦遠山還沒來得及答話,楚顏斬金截鐵地說:“一間!”

小師傅點頭,轉過身去給他們帶路,秦遠山緩緩地回過頭去看著楚顏,眼裏是一抹似笑非笑的光彩:“一間?”

輕柔的嗓音,只屬於兩個人的低喃。

楚顏看著這樣的秦遠山,忽然一驚,不明白為何這樣溫和舒緩的清泉似的人竟然也能因為一抹笑意瞬間變得艷麗而奪目。

她皺眉回應他的揶揄:“你這麽半死不活的,我怕你睡過去了就醒不來,所以才好心守著你的。”

兩人於是在這小小的廂房裏住了下來,楚顏堅持要秦遠山睡在榻上,自己將踏花被給鋪在了地上,然後安安心心地躺了上去。

秦遠山無可奈何地說:“殿下,你這樣叫微臣如何是好?且不說你是君,我是臣,光是男女有別這一點,微臣也不能讓你就這麽睡在地上啊。”

楚 顏不客氣地回他一個嘲諷的笑意:“等哪天你有力氣了,不會要死不活地跪在地上、背上還插把刀、大言不慚地說要回去救人的時候,再來跟我說說男女有別的道理 吧。”她牙尖嘴利,末了還露出一個笑容,補充了一句,“何況深更半夜,大人與我共處一室,這難道就不是男女有別了?”

秦遠山搖頭,算了,都隨她。

蠟 燭滅了,榻上榻下的人卻都沒有睡著,楚顏睡在這冷冰冰的地板上,只覺得這一天一夜像是做夢一樣,原以為過了今日就能回到那個人心詭譎的朱紅色深宮,面對一 堆不懷好意的人,然後與太子玩一玩真心話大冒險,可是短短一天時間過去了,她這才發現事情早已超出了她的預期。

她沒有回到宮裏,也沒有見到那些過去面目可憎可如今想起來卻覺得可愛至極的奸人的臉,她甚至經歷了生死一線的驚險時刻,和這個從前對她而言似敵似友的男人亡命天涯。

榻上的秦遠山也沒能睡著,一天時間裏他身負重傷,又幾次與死亡擦身而過,可是最終竟然如此奇跡地走到了現在。

當他騙她說自己要回去支援蕭徹時,看到她騎在馬上逐漸遠去的背影時,他是真的以為自己會死在那裏了,那時候最後的念頭竟然是以他的命換她活下來,其實也不錯。

結果呢。

結果那個固執得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太子妃竟然使出吃奶的力氣硬生生把馬給拽了回來,跌跌撞撞地下馬斥責他是個騙子,然後生拉硬拽地把他給拖到了馬上,又奔向了江州。

不過一天時間,卻好像過了一百年那麽漫長,他得以近距離將她看得更清楚,這才發現她也有恐懼,有無助,有冥頑不靈的時候,明明知道掉轉頭來也許就少了幾分生的機會,可就是死也不願意棄他而去。

他在她身上看見了那麽多世俗之人皆有的局限性,卻也因此發現另一個更加有血有肉的趙楚顏,而不再只是他印象裏那個於是從容冷靜、堅強勇敢的太子妃。

如此寂寥又心驚膽戰的逃亡之旅,兩人前途渺茫,很有可能下一刻就要面對死亡的威脅,可是秦遠山卻忽然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心下前所未有的踏實。

她離他如此近,近到只要仔細聽,便能分辨出她輕微的呼吸聲;近到他側過頭去,就能看見床下的她微微顫動的睫毛,和隨著呼吸起伏的身體。

不管是明日死去,還是得以重新回宮,兩人今後都不會再有這樣安靜又親密的時刻了。

於是哪怕身處死亡的威脅下,他也覺得這樣的一刻是那麽難能可貴,平和而悠遠,雋永如一副淡淡的水墨畫。

思緒萬千,終究抵不過失血過多帶來的後果。

秦遠山終究沈沈地睡了過去,而楚顏一直半醒半睡的,不時爬起來看看秦遠山。期間無意中瞧見他染上血漬的繃帶,這才意識到他的傷口早就再次裂開了,而先前為了不讓她擔憂,他一直有意無意地擋住傷口所在。

她見他面色一直蒼白得可怕,一旦陷入沈睡,幾乎就像是死去了一樣,於是伸手去推他,叫他的名字,等到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來應她一聲時,這才松口氣,又縮回去繼續睡。

就這麽來來回回折騰了好久,再一次醒來時居然是第二日夜裏了。

楚顏又一次把秦遠山搖醒,擔憂地看了眼窗外:“眼下江州肯定亂套了,黃顒其的人約莫到處在搜尋我們,也不知太子殿下是否已經知道了我們的消息,又猜不猜得到我們會一路逃來江州……”

“殿下請放心,微臣與太子殿下自幼一同學習,微臣能想到的,太子殿下也必定想得到,甚至比微臣想得更深更遠。所以這時候恐怕已經派人前來營救了,只要熬過今夜,我們就一定不會有事。”

“可我們躲在這城隍廟裏,即便有兵馬前來營救,又如何得知我們在哪呢?”楚顏咬唇,眉頭深鎖,“不如我出去看看。”

說罷,轉身欲走。

“殿下!”秦遠山微微提高了嗓音,站起身來,卻因為這一個動作,身子一晃,又一次虛弱地坐了下去,微微喘著氣,撫著傷口道,“殿下莫要著急,若是太子殿下的人來了,定會在全城張貼皇榜,屆時我們兩人的畫像都會為人所知,這廟裏的小師傅也不例外。”

楚顏松口氣,居然忘了古代還有張貼皇榜這麽一出。

她朝他笑了笑:“是我太慌張了,你先躺好,我出去找昨日那小師傅要些吃的來,今日一直昏昏沈沈地睡著,想必你也餓了渴了。”

秦遠山點頭,在門合上之前,仍不忘溫和地叮囑一句:“萬事小心。”

楚顏莞爾,合上門循著食物的香氣往廚房裏去了。

同 一時間,黑衣人已然尋到了城隍廟外,昨夜黃顒其的傳書一到,那面具男子當場就沈了臉:“小小的江州,搜兩個人都搜不出,一群廢物!朱雀,玄武,立馬帶人繼 續搜,不管是上天下地還是別的什麽,總之要趕在太子找到人之前給我查遍每一個漏掉的地方!見了人也不必猶豫了,直接殺了就是!”

朱雀和玄武領命,很快離開了。

音邵遲疑道:“可是主公不是說,留著太子妃還有用嗎?”

面具男子沒說話。

音邵又小聲地開口:“若是此番抓住她又將她殺了,那豈非正合了王爺的意?主公本來就不想事事都按照王爺說的來辦,可眼下——”

“音邵。”面具男子終於開口了,聲音冷得可怕,像是刀子一般。

“屬下在。”音邵噤聲,恭恭敬敬地應道。

“你是在揭我的短,好叫我看看自己是多軟弱無能,是麽。”他說得平靜,一字一句圓潤清晰,帶著點金屬質感,又好像是玉石撞擊發出的清冽聲音。

音邵一下子不敢說話了,只能垂下頭來再也不吭聲。

朱雀和玄武帶人又一次搜遍了城中的百姓住處,最後在經過這個城隍廟時,朱雀忽然頓住了腳:“這裏搜過嗎?”

玄武搖頭:“道觀和寺廟是清修之地,因此沒有派人進去打擾過。”

話到此處,兩人都發現了這次搜索的漏洞所在,也許對方也就是抓住了他們的這點心思呢?況且城隍廟離黃顒其的府邸僅有半條街的距離,恐怕一般人無論如何也猜想不到會有人光明正大地躲在如此顯眼的地方。

朱雀和玄武一同踏入寺廟,那守寺廟的小師傅見了他們,遲疑道:“二位施主有何指教?”

他們穿著肅殺的黑衣,腰間又通通掛著寒光閃閃的大刀,看上去就不是善茬。

朱雀客氣地說:“小師傅,我想請問昨日是否有一堆青年男女前來投宿?女的生得很美貌,男的受了傷,看起來很是虛弱。”

那小和尚思量片刻,搖搖頭:“並無施主所描述的二人。”

心下卻在默默念叨:我佛慈悲,踏入寺廟之人個個平等,豈分男女美醜?這可不算是打誑語。

事實上,看著朱雀和玄武這模樣,那小和尚就覺得他們來意不善,如何能讓他們在寺廟這種寧靜的地方鬧出什麽亂子?大不了等他們走後,再去請那兩位施主速速離開江州。

可朱雀和玄武對視一眼,顯然並不信任他的話,隨即一言不發地朝著後院的廂房走去,那小和尚在兩人身後叫著:“使不得,二位施主使不得!擾亂了佛家的清修之地,這可要犯下難以饒恕的罪孽啊!”

朱雀和玄武一人負責左邊的廂房,一人負責右邊的廂房,一個一個把門推開,查看裏面的場景。這個城隍廟並不算大,後院裏的廂房加起來總共也就只有二十來間,而其中住了人的也很少,多是廟裏的僧侶,此刻也到禪房去打坐了。

待到朱雀來到其中一扇門前時,還不等他推開門,裏面的人已然聽見了他刻意放輕放緩的腳步聲,含笑道:“這麽快就找到了?”

秦遠山還以為是楚顏找到了食物,故意輕手輕腳地走過來,想給他一個驚喜,豈料下一刻,門開了,兩個面色肅殺、腰畔系刀的黑衣人大步踏了進來,環顧一周,卻沒發現要找的人。

同一時間,從廚房要了兩只饅頭的楚顏出現在了小院門口,恰好看見朱雀和玄武踹開了廂房的門,然後就這麽進去了。

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瞬間凝固了,手上一滑,那兩只白生生的饅頭就這麽滾落在地,染了一地汙泥,她顫著手彎腰去撿,一連撿了兩次,才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哆嗦,將饅頭拿起來揣在衣襟裏。

下一刻,她朝著寺廟的後方大步跑去,再也顧不得許多,從那低矮的圍墻開始往外爬。先前去廚房要吃食的時候,就註意到了那裏的墻比別處要矮一些,現在竟然也成全了她,雖是哆哆嗦嗦的,但好歹竟叫她發揮出了前所未有的潛力,順順利利地翻墻出去了。

城隍廟的後面仍舊是江州繁華的主幹街道,此時正值夜幕低垂、華燈初上之際,街道兩旁擺起了夜市,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楚顏走在喧嘩的人群裏,卻不知還能往哪兒走。

她下意識地從衣襟裏拿出那兩只已經臟了的饅頭,拍了拍,又湊到嘴邊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眼睛酸澀得厲害,可她顧不上那麽多,她只知道唯有吃飽了才有力氣逃命。

她還不想死。

她一定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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